7博爱高墙·个案点评·被套路套牢的人

被“套路”套牢的人

●省六监一监区

唐骄（化名），湖南人，1995年因犯抢劫罪被判有期徒刑五年。由于改造表现极差他五年刑天都没减，直到2000年初才刑满释放。

由于在服刑期间不注重学习技能，服完五年刑回归社会后，身无一技的唐骄愈发感到难以立足社会。于是，他又干起了“老本行”。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2001年9月，唐骄伙同杨某、李某等人在温州一铝合金厂盗窃铝合金时，被巡警当场抓获。经审查，他们共同作案11起，其中7起盗窃案，4起抢劫案。2002年3月，唐骄因犯抢劫罪、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同年，被押送到省六监服刑改造。

重新回到这片天地，唐骄不再像第一次刚入监时那般惶恐、无助，而是凭借自己“老改造”的经验玩起了“套路”。在入监教育期间，他向一同入监的新犯传授“经验”，用他的话说叫“套路”。他说，要想在改造中过得轻松，你就要采取“一哭二闹三装病”的办法，让警官烦你，让同犯烦你。这件事被组长汇报给了值班警官。警官当即把他“请”到了管教室，教育他要牢记身份，注意场合，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不要做。鉴于唐骄是初犯，警官酌情考虑实际情况，对其作出一次性扣1.5分处理。

接过扣分单，唐骄没有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厉，不仅在小组内宣扬不利于改造的言论，而且还多次闯到其他小组宣扬所谓的“套路”。唐骄的行径再次被组长汇报到警官地儿，唐骄又一次进了教育室。

教育室里，警官义正辞严地向他阐明监狱政策，同时，又苦口婆心地对他进行教育，严肃告诉他：现在监狱依法治监，公正执法，文明管理。像以前那种靠哭闹、装病等手段企图逃避改造的做法是不可能得逞的，只会受到监规纪律的严惩。尽管警官讲的口干舌燥，可唐骄却是油盐不进。这一次，他受到了扣考核分2分的处理。

唐骄在同一根“木桩”上摔了两次跤后，不仅没有反思自己的言行，还是一有空就鼓吹他那些所谓的“套路”，唐骄也因此第三次被“请”到了管教室。警官好言相劝，唐骄不但不听，反而顶撞警官，他说：“你有本事就把我的嘴缝上，你敢吗？”结果，唐骄因不服管教和对抗管教，被处以行政警告，戴铐7天的处罚。

唐骄的丑恶行径不仅没有市场，而且也让积极改造的同犯深恶痛绝，大家都说他是装疯卖傻。有好心人劝他，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好好改造还能争取早点回家。这样闹下去，这20年不知要坐到猴年马月了。可好心并没有得到好报，反而被唐骄一顿臭骂。从那以后，再也没人劝过他。

三个月入监教育结束时，唐骄背了一个行政警告和负二十多分的考核卡分到一监区。监区警官认为他换了个环境，会吸取教训，不会再像刚入监时那样桀骜不驯。可仅仅过了一个月，唐骄的“旧病”又复发了，他又到处宣扬他那套“套路”，结果换来的是一张张扣分单。

唐骄成了监区人人敬而远之的“瘟神”。与他同期入监的原判无期徒刑的人都假释回去了，可原判有期徒刑二十年的他余刑竟然还有6年多。如今的唐骄更是破罐子破摔，有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支粉笔叼在嘴里，故意站在监控下当香烟抽。他的这些行为不仅让关心他的人感到爱莫能助，也让与他联号包夹的人感到烦恼和担心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又将闹出什么事，到时因连带责任受到扣分。

大家都说，像唐骄这样的人，哪怕他刑满释放了，他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吗？

点评：

初次做点评，心中略有忐忑，不知自己的点评观点能否让更多人眼前一亮。唉，尽力吧！仔细阅读了《被“套路”套牢的人》一文后，内心有些翻腾，文中主人翁是一个多次犯罪，又在监狱中多次违规的“老油条”，他以肤浅的思想和妄动的行为为所有接近他的人展现了他内心的孤寂和无助。

初步印象唐骄有些偏执和自我，象是一种人格改变或人格障碍。如果对应国际疾病和相关健康问题分类诊断标准（ICD-10），看上去更象是“灾难后长久人格变异症”（F62.0）。灾难后长久人格变异症是续发于经历灾难之后，至少持续两年的人格改变。这里的灾难构成的压力极大，以致于我们不能用个人的脆弱性来解释此压力在人格所造成的重大作用。这种人格改变常发生在持续的苦痛、集中营、被囚禁且即将可能被处死、大灾难等情况之后。他们对世界抱持敌对、不信任的态度，变得较退缩，感到空虚或绝望，长期紧张像是持续受到威胁一样，有疏离感。我无法从个案中获知唐骄的幼年教育、家庭背景和他第一次服刑时的改造情况。我只能臆断第一次的服刑确定让唐骄感受到了灾难，并从此开始了人格的偏移。在这类人的心中似乎没有了爱，也不懂得关心他人。因为人格的偏移，他们有桀骜不驯的外表，有几近癫狂的行为和语言，而最终常常落荒而逃。其是关爱一种感受，一个人对别人付出了，才能感受到自己的价值。其实人是社会性群居动物，需要索取，也需要奉献，这是人的一种本性。其实他们的所谓“抗争”只不过他们内心深处自我纠结的一种表现，在灾难之后，他们只能使出认为能对自己有利的方法来实施，以期可以受到更小的伤害。

人们用习惯性思维和眼光观察与及评判身边的一切事物，个案中对唐骄的描述也正是如此，唐骄不仅第二次犯罪，而且在服刑改造中屡违监规，置民警的教诲于脑后，抛他人的帮助似敝帚，众判亲离之后他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孤家寡人。而如果我们纵向来看，任何人的改变都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或者因为教育，或者因为经历；或者因为他们内心的孤寒，所以才用一些怪异的举动引发别人的注意，以期获得更多人的关注和理解。

如果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很难让他用细腻的情感去关心爱护他人。如果世界是一间小屋，关心就是小屋中的一扇窗；如果世界是一艘船，那么关心就是茫茫大海上的一盏明灯。被人关心是一种美好的享受，关心他人是一种高尚美好的品德。正所谓“予人玫瑰，手有余香”，我想关爱或许是让人格回归正途的一条捷径吧。

记得在刚踏上监狱工作岗位之初，有一位前辈就对我说过一句话，到现在我依然非常清晰地记得，其中的半句是“犯人再坏也是人”。看似很简单的几个字却包含着无穷的深意，第一我们需要了解“人”是怎样的动物，需要什么，否定什么；第二是身为监狱民警的我们应该如何对待身边的人，不管是教育对象还是自家亲人；第三是犯人为何要称之为犯人，他们为什么要犯罪；第四是什么是“坏”，如何来定义和区分。这几个问题，我首先就第一和第三进行解答。人是一种社会群居性动物，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作为个体人需要其他人员的关心、认同。犯人是犯了罪的人，他们的犯罪有各种各样的目的，但归结之后无非两点，一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主动违法，二是无意之中触犯了法律。有了这两点的基础认识，我们再来看唐骄的案例，罪犯唐某为了自己的需求重新犯罪，在服刑期间他总是干着与纪律和规范相悖之事。他的利害观点，表面看似乎是与常人不相同的，但如果真的深入他的内心世界，其实他也是一个普通的人，只是他需要他人关心和对他人表达关爱的方式不得要领而已。

人的本质是爱的相互存在。人的生活是与他人的相互交往构成的。关心他人，就是要求人们善于理解他人的处境，他人的情感和需要随时准备从道义上去支持别人，从行动上去关心帮助别人。现实生活中常常会给人带来喜悦或烦恼，带来幸福或悲伤，带来顺利或困难，带来成功或失败，无论处于何种境地，人都需要别人给予相应的理解和关心。关心是什么？是一个袋子，里面充满了满足感。

人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环境的不同而造成人与人之间的差异。特别是在逐利一方面，有这样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曾被世人无情地批判过，并有很多人在很多场合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一个“大公无私，毫不利己”的人，可是世事真如此吗？有没有绝对不自私的人呢？我们不敢说没有，但至少四周这种人很少，绝大多数人没有不自私的，差别只在于自私的程度而已。事实上，自私是人类求得生存的一种本能，没什么好奇怪的，那为何又要认识人性中自私的一面呢？你可以用“自私”来解读他人的行为，那样对人的行为就不会感到疑惑不解，并能以“平常心”来看待了。自私是人的一种本能，人的很多行为便是以此为中心点而形成的。而按照性格、教育及生活经验的不同，自私表现在行为上也有不同的形式。一种是“善”的形式。自私通过“善”的形式表现出来是利人又利己。另一种形式则是“恶”的形式。这种形式的自私是只求利己而不求利人，若只是利己但不伤人，那么这种自私还不算是“恶”，有一些人的自私是通过损人来利己，这才真的是“恶”！结合唐骄的行为，我至少理解到他本人并不以为“恶”的理由。

回顾与思考我们的诊断，现如今监狱不都是以人为本的育新学校吗？怎么就变成了灾难了呢？我想这或许和“环境”和“耻辱”有关。古时候犯了罪的人轻的要在脸上刺字，重的要行宫刑或刖刑。这就让犯人背负了一生的耻辱烙印。而现如今社会开放、和谐、透明，犯罪一样是最重大的负性生活事件之一，一样会让刑释人员无所适从。所谓环境，可能会让你想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的，监区里总会有一些有劣根性的罪犯从各种角度影响着服刑人员的自我认知，他们可能在暗处为唐骄的行为挑大拇指，甚至还希望唐犯将事情越作大越好，这样他们至少可以在角落中看个热闹。鲁迅先生《药》一文中，描写大家都纷纷为能看到杀头的场面而兴奋，奔走相告，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说的是人性中的丑陋一面。因为有烙印和丑陋，我们就不难理解服刑确系一种重大灾难了。乐观豁达的人可能励精图治，最终成为人生阅历的一笔财富。而悲观脆弱的人却只能郁郁寡欢，惶惶不可终日，最终人格发生了变异。看清自己，恢复正确的自我认知；看清他人，正确认知“环境”和“耻辱”，相信会对唐骄亦或所有围墙内的服刑人员都是有帮助的。

写到这里，似乎可以把点评梳理一下了。在对个案进行了外显行为的具体分析后，我围绕 “关爱”、“认识自我”、“认识服刑”做了些詹詹谬论，只愿唐骄以及所有服刑人员能够跨过自己心中的那一道坎，能够将对自己的爱、对他人的关心溶入到改造当中去，并正切的感受到。你可以试试的！

                                  省长湖监狱教育改造科科长 朱斌